七百四十一章 述剑(两更合一更)-《大明文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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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若非我有妻儿老小,吾当在此奏疏末附名!”

    “慎言,你不要命了。”

    “林三元,此乃以卵击石!”

    “不,此敢为天下先!”

    因一封奏章,通政司里,官员们乱成一片。

    文渊阁中。

    张四维坐在宽椅上,神情疲倦,以手指捏着眉心。

    这一个月来,言官奏章交递攻讦,他左支右绌,实已是精疲力竭。

    前一段其弟张四教来家信,说老父病重的消息。

    张四维的父亲张允龄,当年用一辆小车,从山东河南买粮运粮兑盐引,换来了张家今日的基业

    张四维听闻老父病重,念起了年少时进京赶考时,父弟在黄河渡口相送。

    张四维坐在孤舟上,一别千里,谁料科举得意,中进士选翰林,父亲又与兵部尚书王崇古,内阁大学士马自强两家联姻,垄断整个山西的盐业,张家更进一步。

    想起父亲对张家一生的贡献,张四维忍不住唏嘘。

    若是张允龄真的病重,那么自己身为辅要返回守制,按律制需二十七个月。不去不行,张四维没有张居正这么大的胆子,敢于夺情。

    若张四维自己这一去,这辅当由申时行来替补。

    申时行是个敦厚之人,任辅后不会清算自己。何况自己任辅日浅,也没什么把柄好让人抓,退下去正好将这烂摊子丢给申时行。自己没有张居正,以身当国的气魄,所以辅这位子就烫屁股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张四维仰头望着窗外朱红色的宫墙,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相爷,相爷,出大事了!”董中书一脸惊慌地进入值房。

    张四维厌倦地道:“何事?”

    董中书牙齿轻颤道:“方才通政使倪万光,送来这一奏章抄本,是由林延潮所递。”

    张四维返身道:“什么?”

    董中书将奏章递给张四维。

    连张四维这等城府深沉,喜怒不形于色之辈,见了这封奏章后,当堂吸了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张四维将奏章用手压案上急声道:“立即命倪万光扣下此奏章,不可递于圣上,太后!”

    “晚了,林延潮在通政司投完奏章,回头又去会极门又递一本,此时奏章已在文书房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,”张四维顿觉山岳压在身上,他踱步细思了一阵道:“林延潮,这是要拉我与申吴县下水啊!他怎敢肯定老夫会履行承诺,拟旨保他?”

    董中书哼了一声道:“不错,相爷若不保他,这奏章一上,林延潮轻则下狱,重则流放充军。幸好,本朝已是许久没杀士大夫了。”

    张四维摇摇头道:“难说,此奏疏可比当年海瑞,杨继盛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张四维持奏疏读起:“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侍讲臣林延潮谨奏;天下为公,立君为民,臣以死谏君二事……”

    张四维读之数句弹章道:“文不为心声,矫饰尔,此文字字如铁,一一垂丹青,真雄才,真雄才!”

    董中书道:“可越是如此越是攻心,天子,太后必然震怒。相爷,要三思啊。”

    张四维没有说话,而是摆了摆手示意董中书不要说话。

    三思之后,张四维向董中书问道:“以你观看林宗海是何人?是否是不要命了,敢以死谏君之臣?”

    董中书闻言也是仔细思考,当下道:“与他共事数年,以我观林宗海为人,其擅长于谋事,亦工于谋身,不似能作出此死谏之事的人来。”

    张四维合掌,松了口气道:“正是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张四维目光一转问道:“申时行来值房了?”

    “申阁老似刚刚到。”

    张四维从案头上拿起官帽戴上,吩咐道:“随本辅去见他。”

    董中书闻言一惊,张四维位在申时行之上,哪有辅屈尊去次辅值房的道理。

    董中书要劝但见张四维已是毫不犹豫,离开值房。

    慈宁宫。

    宫女将垂珠帘放下后,皆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恭妃,郑嫔数位嫔妃恭敬地侍立在李太后左右。

    李太后手剥着念珠笑着道:“哀家虔诚礼佛,茹素多年,一直都是淡泊养生。虽值五十大寿,但也不想大肆操办。你们也不必太操心,似以往那般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近来十分得皇帝宠爱的郑嫔笑着道:“母后为陛下操持半辈子,如今四海升平,百姓安居乐业,这都是母后弼成之功啊。母后身在后宫安详清福,这五十华寿当好好办才是,否则不是辜负了四海臣民对你仰戴之情吗?”

    郑嫔说完,李太后指了指郑嫔,笑着道:“就你会说话,哄我这老太太欢喜。”

    郑嫔娇笑道:“母后,嫔妾哪有哄你,句句都是心底话。”

    众嫔妃们听了都是应景地笑着。

    倒是太后身旁几位老嬷嬷,却是看出,众嫔妃们都是看太后的脸色行事,郑嫔表现过于操切了,如此反而不得太后之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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